世间爱
文 | 胡文丹

这次展览的作品创作时间是2015年到2016年。2014年我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个新生命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虽然伴随着严重的产后焦虑,但他给我带来的奇妙体验是无法言语并一直发生着。
这些作品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尝试了新的题材,画面中出现了人物。我开始对生命产生好奇并开始膜拜他,敬畏他。生命是如此的美好,随之而来也伴随着恐惧,你有多爱他就有多怕他。你开始恐惧时间的流逝,你害怕失去,你变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你开始因他而笑,因他而哭。所以,这时期的作品一直围绕着这个主题“爱”和“失去”。夜晚在路边摇曳的花,某一天你看过的书,指尖的香烟或曾经在游泳池边的女孩,所有的东西开始出现温度,也许他们一直静静的,就在那里从未离去,只是你刚刚清晰,而经过了也就经过了。
我期待的不止是留住时间,人就是那么贪婪,却也如此无力。
2016年7月15日
无声的寓言
文 | 胡文丹

创作手记
2008年,我研一,那对我来说是又一个崭新的开始。我重新翻看了本科四年的习作和不成形的创作,呈现出来的,无论是绘画形式,绘画技法,作品理念等等因素,大多都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我知道我一直在尝试着,寻找着。但细细琢磨又发现作品中一直有一个情绪牵引着我,那种情绪悲伤,懦弱,挣扎,想要逃避现实却也努力的追寻美好,幼稚,渺小,无力,却也想冲着向往的方向大叫几声。那种情绪就是我自己。
所有一切的开始总是兴奋而痛苦的,大量的信息和媒介充斥着快要爆炸的大脑,而让我开始动手的是同学带给我的一个芒果,它明晃晃的跳出了美院教室的高级灰,表皮由于放置的时间不短而斑驳粗糙,好像有很多的故事。于是我第一次选择了全白的背景,细细慢慢的画我的芒果,这个单纯的事物让我混乱的大脑安静下来,我发现有点意思。
《雪松》是我这一时期创作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幅作品,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一张空白的画布上描绘孤单单的一件事物,保留它最原始最简单的形式,当然这件事物是经过特别选择的,如盆栽,桃花,兔子,麻雀等等,这些事物多多少少都和我所想要表达的情绪有关,本身都渺小,脆弱,却带有一种美好的情感,时常惹我怜爱。慢慢的我开始专情于盆栽这个题材,盆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所特有的一种艺术形式,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但我最感兴趣的却是它对于植物自然形态重新再造,违背了植物正常生长状态,被迫达到人们审美情趣中所理想的景致。这种看似美丽,温柔,精致的人造景观中多多少少隐含着无奈和残酷,有时甚至觉得是一种血淋淋的残忍。盆栽里的亭台楼阁就是一个微观的世界,而我也想营造我的绘画世界,画面中增加了一个看似和画面协调,但仔细想来又充满冲突的事物,无论是人为手工的折纸还是自然中真实的动物,如《泊》系列,《无角的犀牛》等,和这小小的人工造景组成了一个奇异的新世界。虽然它们安静,优雅的共存着,然而就是这种宁静感使得表现出的内在冲突力量显得更加强大,增加了那一抹忧伤挣扎,美丽残酷的伤感。
随后盆栽中的动物一度被我单独提出作为真正的主体。动物,我总是认为它们和人类一样有着同样的情感,只是和人类相处,它们的灵魂更加被束缚,显得更脆弱。就像佛教的轮回一样,住在那个身体里的灵魂也许几世前我们遇见过。当你直视它们的眼睛说不定它会让你看见它们的内心。也许我们和它们一样也有一个需要被了解和放逐的灵魂。描绘的动物同样是来自于我个人对于某种情绪的特定传达,和我的某种情结产生共鸣。我的工作室养着一只猫和一只狗,虽然我爱着它们,但从来没有画过,我总是选择几乎没有见过的动物形象,可能是这种疏离感,让我无法了解它们却渴望着,具有的神秘感使它们对于我来说无论在形象上,还是被赋予的意思上都充满好奇和想象,不追寻习惯。如果说早期作品中的动物,如《27种可能》《逃跑的刺猬》等,还在没有指望的迷茫,逃避的话,那么,如《寻找角的鹿》《鸦青》等作品,就是在懦弱与无力中望向远方,寻找一种希望的可能性。就算支离破碎,也要摆脱物质的束缚,寻找真正的自我和精神的自由。
作品无论是绘画技法,色调还是绘画语言,整体呈现出一种安静,平和的感受。我觉得所处的世界越来越嘈杂,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们无法停下来思考,感受,享受生命本身。只是知道自己还活着,可从来没有听到过心跳的声音。画画的时候,我会一遍遍的渲染我的作品,就像一遍遍抚摸我的伤口,那丝丝的疼痛,无比真实。作品的色调大多选择冷颜色,那是我最安静的时候,时间,空间都停止了前行。我希望这种感受同样传达给观者,停留片刻,静下心来思考我们到底在追寻着什么。
这个时期的创作充满了忧伤,彷徨,挣扎和不确定,就像青春的一部分。但同时也带着梦想遥望未来,寻求着美好。在绘画的世界里寻找自我,肯定自我,完整自我。如果人生是一场旅行,而绘画像人生一样,我希望可以不断的前行,走走停停,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电闪雷鸣,认真欣赏沿途丰富的景色,偶尔回头去看看脚下的蜗牛,身上的行囊也许会增了又减,同行的旅伴也许会来了又走,当这场旅行结束时,我希望我能重新回到原点。
无声的寓言
文 | 胡斌

当代社会光怪陆离的程度已经大大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作为纷繁芜杂社会的视觉表征的图像也变得异常喧嚣。然而,我们知道,越是身处于庞杂的社会,人们内心对于宁静诗意的诉求便越是强烈。的确,有的艺术家正是朝着这种宁静的,省思的路向上迈进。我以为,青年艺术家胡文丹便是这种创作取向中的一员。
胡文丹的画非常安静,她在自述中也说到了这一点。嘈杂的,信息爆炸的世界使得她特别有一种静静地调适内心的需求。因此,她首先在画面中营造了一个静谧的氛围,大量的有如中国画的留白,简单的景物,素淡的颜色,显得如此的清雅悠远。而我觉得,更为重要的是构建这种幽静画面时细致描绘的过程,在有如国画的晕染程序中,她也在细细地梳理自己的思绪,以获得某种近乎“澄怀观道”的体悟。
再看胡文丹所具体描绘的对象,简逸是不言自明的了。她的画面当中经常是直直落落地陈列一个或若干个形象,简简单单,一览无余。一剪寒枝,一只鸟兽,一盆遒松,一座太湖石,又或者一只烟灰缸,一个易拉罐……我们看到,这里面有自然的物象,也有琐细的生活品,但无论是哪种,清一色地经由作者的画笔过滤为清心寡欲的模样,没有了聒噪的市井气。但是,我们绝不要以为,作者是本着这些物象既有的组合原则进行最自然的调配。实际上,在她的画中,形体的集合是那么的天马行空,充满了想象力。一只鹅,一头犀牛,一匹斑马不合比例地出现在假山丛中,湖光树石,茫茫白水之中,迎风而起的却是一叶纸船。又比如在名为《深》的作品中,黝黑的背景上方有蓝紫色的水母冉冉飘升,而底部却是一匹静立的白马,使得画面意境既像是茫茫的夜空,又像是幽深的水域,然而又都不符合逻辑,这只能视为作者在离奇的梦境或潜意识中所遭遇的景象了。可以说,胡文丹正是以静悄悄的方式表述着这些视觉奇遇。她的画面意境虽然具有某种传统工笔的素淡清新的雅趣,但她所设置的物镜却不误杂糅和冲突的成分。比如她的《两个月亮之大象滑梯》,大象的鼻子伸展出来变换成一个滑梯,这自然带有某种童真的想象,然而,所谓的一大一小的两个月亮却不是那种童真或传统工笔的表达,仿佛是来自太空摄像的月球照片,复杂的地形通过光影的处理似乎可以一窥端倪。应该说,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现实中的月球,它跟我们那充满了古典诗情画意的月亮不是一回事。但是,这个“真实”的月球置于画面当中却别具诗意,有种亦真亦幻的未来感。
还需要说明的是,胡文丹的诗意画面中其实不无残酷的内容。《为了逃离》这件作品如国画册页一般陈列了三个物体;一条断尾,一截残枝,一颗牙齿,画面安静,然而,我们却不难体会到从自然到人类,某种挣脱主体的痛感。又比如,她说到精制美丽的人造景观中隐含的残酷与无奈。这使得她很难以一种文人雅致的心态区描绘这些盆栽,因此,看似静谧的精美小景中,我们可以读到潜藏的孤独与忧伤,越是精心塑就,越是有种易碎的、较柔的刺痛感和虚幻感,这似乎可以看作是对当代青春故事的隐喻。这种青春的炼狱感在《遥远的记忆》一画中被明示出来,这副作品带有宏阔的个体与社会的象征意味。湖石花树、飞禽走兽、古塔斑竹------貌似古趣盎然,却又有一艘现代的海轮驶过,在此亦古亦今、不失温润的错置图景中,赫然所见的动物骨架和鲜红心脏则迫使我们直面那肉身驱动的原始体验。作者似乎想通过这互相冲突的、纷乱的物景来作为自己青春阶段复杂况味的一种祭奠。
这些表述让我想到了寓言里所采用的借古喻今,借物喻人,借小喻大,借此喻彼等表达方式。也许并非为着寄寓什么深奥的道理,但她通过手中的画笔和个人的视角赋予普通物件和自然万物以人的灵性,并以此吐露自己的心扉。如果细细品读她的文字,我们还可以察觉其对事物的体认与一般的托物言志的区别。比如她谈到动物的情感和灵魂,在她那里,有时抹去了人与动物,甚至是人和物件的界限,它们共处于一个世界,有过类似的灵魂的挣扎。也许是源于对被定义的,僵化的现代社会的反拨,目前的思想和艺术界出现某种“复魅”(Reenchanted)的倾向,我想,这种复魅不是回到蒙昧主义,而是基于新的科学和人文知识探讨语境下的万物之间平等开放的对话,力图在解答知识问题的同时还带来对生命意义的启示。我想,胡文丹正是以其特有的敏感触摸到了当代社会的思想神经,她以个体寓言的方式既排解自身,亦给我们的视觉与心理认知提供启迪。
胡斌 广州美术学院艺术管理学系副教授、系主任、中国美术批评家年会学术委员、广东省美协理论艺委会委员
须臾尘埃
文 | 胡文丹

胡文丹:我的第一部分创作,一段时间里一直在一张空白的画布上描绘孤单单的一件事物,保留它最原始最简单的形式,这些事物多多少少都和我所想要表达的情绪有关。慢慢的我开始专情于盆栽这个题材,盆栽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但我最感兴趣的却是它对于植物自然形态重新再造,违背了植物正常生长状态,被迫达到人们审美情趣中所理想的景致。从《蓝色圣母》开始我的人生进入了另一个阶段,创作也将紧跟其后。生命真是奇妙!以前我的绘画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人物,而现在我在一个生命的面前将无法避免地更加关注人文、生命、时间这些主题,人生也许真的就是一场变幻莫测的旅行。
HuWendan:Inthefirststageofmywork,Iforaperiodoftimepaintedloneobjectsonablankcanvas,keepingtheirmostsimpleandprimitiveforms.Eachoftheseobjects,tosomedegree,wasrelatedtothemoodthatIsoughttoportrayinmypaintings.Slowly,Icametofavorbonsaitreesasmysubjectmatter,asbonsaitreesthemselvesareworksofart.WhatIammostinterestedin,however,isthewayinwhichplantsortreesarere-formedintoshapesoutsidewhattheywouldnaturallybewhenforcedtocomplywithhumanaesthetics.Startingwiththe“BlueNotreDame”,mylifeenteredanotherphase,andmyworkwouldofcoursefollow.Lifecanbestrangesometimes.Previously,ahumanformwouldneverappearinmywork,whereasnowIfocusmyattentiononhumanism,life,andtime.Perhapslifereallyisanunpredictablejourney.